该有的大公司病全有了。

作者 | 风清

当别的大厂开年会庆功时，抖音却在开“年会”反思。

1月30日下午，字节跳动举行2024年年度全员会。会上字节跳动CEO梁汝波多次提及“危机感”。他坦言，最大的危机感，是担心字节作为一个组织，正在变得平庸，无法取得新的突破。

据梁汝波观察，他发现了公司多个组织平庸化趋势，包括低效、迟钝、标准低，简直是“该有的大公司病全有了”。

回顾过去一年，字节着实是为数不多势头正劲的互联网企业，凭借抖音这一现象级产品，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既然如此，字节的“危机感”又从何而来呢？

低效：大公司病最显著的症状

公司越大，越容易得上“大公司病”。

而大公司病最明显的症状，就是低效。

梁汝波提到，随着字节跳动快速扩张，员工数量从1万多增加到10万多人，公司出现组织效率变低的情况。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一个内部系统的简单需求，拉了一堆人，一开始评估要1000人天，也就是1个人要做1000天，深入追问之后发现，其实是有些人理解错误，最终发现只需要1个人做15天就可以完成 。而一位员工离职加入创业公司后，告诉认识的同事，他在创业公司，1个月干了字节6个月的活。

梁汝波

根据过往经验来看，大企业的低效，往往与组织结构有关。不断扩张和新部门的设立，可能会导致部门之间职责不清晰、协同效率低下。为了管理和控制的需要，可能会增加各级管理层次，这不仅增加了决策流程的复杂性，还可能导致反应迟缓和效率低下。此外，为确保决策的准确性和公正性，会加入更多的决策程序和审批流程，从而使得决策过程漫长且效率低下。

因此要整治低效，首先要从组织结构入手。比如阿里的几次组织架构调整都强调“敏捷组织”。2015年，张勇提出“大中台、小前台”战略，以保持前线业务部门的灵活自主，防止“重复造轮子”的资源浪费。2023年，阿里启动“1+6+N”大调整，公司一分为六，自负盈亏，张勇对此表示：“让组织变敏捷，让决策链路变短，让响应变快，是本次变革的初衷和根本目的。”

另一个例子是拼多多。为了防止出现低效的大公司病，拼多多从一开始就从组织结构上下了功夫，推行机制的扁平化，从核心决策层往下，只有一级主管、二级主管和小组长，层级不超5层，从而保证更高效的执行效率和执行准确性。为了保证沟通效率，拼多多甚至不会按照部门安排员工工位，而是按照项目、任务灵活安排，被称为“行走的工位”。

实际上，字节很早就意识到了组织结构的弊病，因此从2022年开始施行“去肥增瘦”的改革。一方面从战略上做调整，砍掉不必要的业务；另一方面从组织上调整，精简员工和管理团队。本次全员会上，人力资源负责人华巍分享了过去两年字节跳动 “去肥增瘦” 的情况，他认为目前的效果 “还不够理想”。

或许对于这种“慢性病”，尚需假以时日才能祛除。

迟钝：全力竞争带来的副作用

在自然界，巨型生物的反应往往都是比较迟钝的，在商界也是如此。一个公司的体量大到一定程度时，对外界的反应总会慢上半拍。

梁汝波提到，字节变得迟钝了，对机会的敏感度不如创业公司，有两个例子可以证明。

第一个是微观上的迟钝，抖音官方的剪辑软件 “剪映” 拥有自动续费功能，被用户反馈不好取消。公司很早就发现了这一问题，可是花了一年才解决。

第二个是宏观上的迟钝，公司层面的半年度技术回顾，直到2023年才开始讨论GPT，而业内做得比较好的大模型创业公司都是在2018年至2021年创立的。

那么，为什么大公司会变得迟钝，错过外部的机会呢？抖音创始人张一鸣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大企业变迟钝的原因是过于在意眼前的竞争对手，“不要为了竞争而竞争”。

“为什么我们有时候会对一些机会视而不见？其实，很可能是因为在竞争过程中，心态已经不平衡了，更多地倾向于战胜对手了。比如之前微软和谷歌竞争，很长时间内微软都是把打败谷歌作为目标，大力投入搜索。直到几年之后才意识到，真正影响核心业务的是新兴的云计算，对手是亚马逊。竞争以外，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对成功的欲望，对上市的期望等等。在这种心态不平常，已经有偏执、差别心的情况下，公司可能会‘失明’。”

张一鸣

如今看来，张一鸣这番话简直是一语成谶。近几年字节将重心放在了抖音上，抖音又把重心放在了电商上，盯着淘宝、视频号、快手甚至B站、小红书，进行了一系列调整，虽然商业化进程有了显著提升，但不知不觉中忽视了对前沿领域的关注，这也是为什么迟迟才开始关注AI赛道。

而梁汝波给出的解决之道，是“聚焦少量最重要的事情”，即在做好“信息平台”和“电商”两个主干业务的前提下，有选择地主动收缩，比如去年11月字节大范围裁撤游戏业务就是表现之一。

的确，每个企业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为了强行对标竞争对手涉足不熟悉的领域，不仅会造成资源浪费，还会忽视一些隐性的机会。

标准降低：没有危机感就是最大的危机

梁汝波提到的最后一个担忧，是公司的标准在降低。

他提到，公司变大之后，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公司的效率如果比其他优秀团队低30%，他是不意外的，甚至低50%也不震惊。但回头想想，这种震惊本身是让他“出冷汗”的，因为这意味着“我自己的标准在下降”。

相比于前两项，标准降低带来的危害是最难发现的，因为这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而它的危害又是巨大的，因为标准降低会导致自满，自满会升级为傲慢，傲慢会招致灭亡。

就如刘慈欣在《三体》中所言：“弱小和无知从来不是文明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的确，字节的成长实在太快了。根据媒体报道，字节跳动的总营收在 2023 年同比实现了双位数增长，超过 7000 亿元人民币，体量在中国互联网行业里仅次于京东与阿里巴巴。另据晚点LatePost了解，抖音的日活跃用户数目前已超过 8 亿，是仅次于微信的全民级应用；抖音电商 2023 年的GMV超过 2.2 万亿元，增幅接近 40%。

如此惊人的成绩和增速，很难不让人产生飘飘然的感觉，从而进入舒适区，或者说产生一种安全感。

而张一鸣此前说过：“不要试图追求安全感，周遭环境从来都不会有绝对的安全感，如果你觉得安全了，很有可能开始暗藏危机。”

没错，没有危机感本身就是最大的危机。纵观过往那些盛极一时又迅速陨落的巨头，无一不是沉浸于过去的辉煌中，因过于安逸而被对手超越的。

时代抛弃你，连声招呼都不打。从来没有一家企业能靠惯性实现基业长青，只有保持标准、保持危机感，不断自我革新，才能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