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在一篇关于画家沃尔特·西克特（Walter Sickert）的文章中，曾有一句令人惊讶的表达：“文字是一种不纯粹的媒介；最好出生在寂静的绘画王国里。”

长期以来，作家对画家的关注并不少见。左拉的小说《杰作》的主人公是以塞尚为原型创作的。《道林·格雷的画像》说明艺术品可以推动故事情节。但很少有人提及，一些写下传世名著的作家，同时还拥有一项秘密才能，那就是绘画。

卡夫卡刚刚去世时，周围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个画家，但并不知道他也写作；广受爱戴的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是史密斯学院的艺术专业学生；《欲望号街车》的作者、美国最杰出的剧作家之一田纳西·威廉斯，有着强烈的绘画天赋；写出《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等宏篇巨著的法国文豪雨果，一生创作了上千幅画作……可以说，这是一个小而特殊的创作者圈子，出现其中的人取得的主要赞誉在全然不同的媒介上，就是这一点让他们的绘画才能更加令人惊讶。

不过，就像西尔维娅·普拉斯在绘画中找到了“最深层的灵感来源”，这些作家与绘画的关系往往也是复杂而深刻的。而探究他们的艺术家身份，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去重新认识这些伟大的作家，以及他们在文字不可及之处，所追逐和开启的另一种艺术表达。

弗朗茨·卡夫卡

Franz Kafka

弗朗茨·卡夫卡《喝醉的卡夫卡》

1913年2月，卡夫卡在写给未婚妻费利斯·鲍尔的一封信中，描述了费利斯回忆的一个梦，那是他们在布拉格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当时正沿着老城广场漫步。在描述这个场景时，卡夫卡遇到了文字的极限：

“走路时不挽着手，不引起注意，但离你很近——天哪，在纸上描述是多么困难。”但几行字之后，他找到了一个办法：“但是等等，我会画它。

这是手挽手：

这是我们走路的方式：

”

卡夫卡继续写道：

“你觉得我的画怎么样？你知道，我曾经是一位伟大的绘图员，但后来我跟随一位糟糕的女画家上学术绘画课，毁掉了我的才华。想想看！但是等等，有一天我会寄给你一些我的旧画，给你一些笑点。在那些日子里——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这些图画给了我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大的满足感。”

这封信比任何文献都更有效地证明了，卡夫卡不仅是20世纪文学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在创作《审判》《变形记》《城堡》等开创性的文学作品之余，他还实践了另一种艺术表达形式。

事实上，卡夫卡对于绘画相当认真。1901年至1906年，在大学就读的卡夫卡认真练习了绘画，甚至还参加了绘画课程与艺术史讲座。他在1902年秋天认识的朋友马克斯·布罗德（Max Brod）起初甚至不知道卡夫卡是一名作家。

布罗德后来写道，卡夫卡将他的画称为“涂鸦”，并且会毁掉他认为不好的画作：“与他的文学作品相比，他对自己的绘画甚至更加冷漠，或者更加敌视。”日后，只有大约150幅画作保留下来，其中一些还是布罗德从废纸篓中抢救出来的。

弗朗茨·卡夫卡

《栅栏中的男人》&《思考者》

弗朗茨·卡夫卡《一个穿黑色西服的闷闷不乐的男人》

卡夫卡的画作通常只用寥寥几笔就能表现出人脸和人物。画中人物的表情和姿势经常是动态的，倾斜的，就像是在运动。击剑者、骑马者和舞者是其中特别典型的主题，此外还有一些以“社交”为主题的人物群像。

这些画作还通常被简化为一些象征性的线条和笔画，带来了支离破碎的、试探性的、未完成的效果。尤其是，其中大多数都不是精致的身体或肖像。这些人物不处于三维空间中，也没有完全发育的体格。相反，他们通常是自由漂浮的，缺乏背景环境的，本身是不成比例的、扁平的、脆弱的、漫画化的、怪诞的、狂欢化的。这也使得卡夫卡的画与所谓的“正式”相去甚远。

弗朗茨·卡夫卡

《马背上的职业选手》&《桌边的男人，女房东在墙后》

弗朗茨·卡夫卡《击剑者》

然而，如果将它们仅仅视为草稿，那就错了。相反，它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原创性，应该被视为视觉陈述和艺术表达。它们不是神秘的象形文字，而是一只不遵循任何模式或流派的手的动作，那只手总是在自由地绘画。

它们还表明卡夫卡是一个具有相当高的绘图技巧和艺术抱负的人，同时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他的思想和艺术实践，并以微妙但不可否认的方式补充着他的文学成就。

弗兰纳里·奥康纳

Flannery O'Connor

大约五岁时，弗兰纳里·奥康纳就开始画漫画、创作滑稽的草图。在整个高中和大学期间，她在学校报纸上发表讽刺漫画，嘲笑学校的课程、对学生生活进行幽默解读，并评论二战对学生生活的深远影响。这些作品让她作为漫画家的能力达到了最前沿，在成为作家之前，就赢得了漫画家的声誉。它们也揭示了奥康纳作为多元化创作者的非凡才华。

奥康纳的漫画主要是用钢笔、墨水创作的油毡版画，它们具有独特的风格——简单而充满个性。这些艺术品之所以特别非凡，是因为奥康纳没有根据现场模特进行创作，也没有使用任何其他形式的视觉参考，但她的版画始终保持着一致的风格。奥康纳曾说过，一个故事必须有肌肉和意义，而意义必须存在于肌肉中。这或许同样可以用来解读她的绘画作品。

同时，奥康纳非常清楚，她的视觉艺术如何丰富了她的文学创作过程。她说，许多学科都可以帮助你写作，但绘画尤其如此。为什么强调视觉对于解释小说的运作方式如此重要？因为她是从视觉艺术背景开始写作的，艺术家传达的一切首先都是通过眼睛来理解的。她在一次学术讲座中提到，“对于小说作家来说，一切事物都有其检验点，而眼睛作为一个完整的器官，最终涉及到整个人格，以及世界的大部分。”她将这种观看方式描述为“艺术习惯”的一部分。她以此来解释，艺术家必须培养一种不将意义与经验分开的观看方式。

奥康纳倾向于通过一两个夸张的视觉细节来识别笔下的人物，就像《启示录》中医生候诊室中的“嘴唇沾满鼻烟的女人”，或《万物皆会聚》中的公交车上“牙齿突出、黄色长发的瘦女人”、“穿红白帆布凉鞋的女人”。这些简单、生动的形象让人想起她漫画中的人物面孔。

奥康纳还在小说中发明了一些戏剧化场景，有时和卡通片一样有效，比如《智血》中伊诺克·埃默里被一个穿着大猩猩服的男人侮辱；莎莉站在《乱世佳人》首映式的舞台上，她的棕色女童子军鞋从晚礼服下面露出来；在《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中，一名白人妇女在公交车上遇见了一名戴着同样花哨的紫色和绿色帽子的黑人妇女，最后，两人中的一个用钱包敲打了另一个。《好人难寻》中，孩子们的母亲脸“像白菜一样宽阔而天真”，系着一条绿色围巾，顶部的突起“像兔子耳朵”——所有这些都具有20世纪50年代郊区卡通中动画人物的外观特点。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

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Miss Sharp in her School-room》

在本文介绍的作家中，这位英国十九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维多利亚时代的才子，是为数不多在生前就以视觉艺术家闻名的人之一。仅以《名利场》为例，这部名作中的许多插画，都是出自萨克雷本人的手笔。

萨克雷对参与当代视觉文化一直饱含兴趣，并以艺术评论的形式积极参与了这一话语的构建。例如，他对风景画艺术家J.W.M.特纳的名画《雨、蒸汽、速度》进行了分析，还在《威斯敏斯特评论》中对插画大师乔治·克鲁克·尚克的设计进行了延伸阅读。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

《Lieutenant Osborne and his ardent love letters》（左上）

《Miss Crawley's affectionate relatives》（右上）

《An Elephant for Sale》（左下）

《Miss Swartz rehearsing for the Drawing Room》（右下）

视觉文化同样也是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的兴趣。他与萨克雷不仅经常被视为竞争对手，他们的工作在很多方面也确有重叠，艺术评论就是二人的诸多共同点之一。他们还都专门研究插图小说。对阐释设计的美学和功能的深切关注，让萨克雷与狄更斯成为插图小说发展的主要推动者，并且为当时几乎所有主要作家所采用的出版模式奠定了基础。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Rebecca makes acquaintance with a live Baronet》

《Rebecca's Farewell》（右）

但萨克雷与狄更斯的不同之处在于，萨克雷不仅与插画家打交道，还会亲自为自己的大部分作品绘制插图。除了代表作《名利场》，萨克雷于1846年和1847年在《笨拙》杂志上发表的幽默小品，其中的插图也都由他自己所画，后来这一栏目还结集成《The Book of Snobs》一书。他后期的代表作之一《纽卡姆一家》中的插画，也都出自萨克雷本人。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为《纽卡姆一家》创作的插画

可以说，萨克雷作为作家/艺术家的成就是复杂而持久的，远远优于他的任何同时代人。正如戈登·雷（Gordon Ray）所评论的那样，“他作为插画家的成就[超越]了那个时期的任何其他[作家]”，而他的插图“具有直接来自于创作的思想的超越性”。

维克多·雨果

Victor Hugo

维克多·雨果《鸟镜》

是的，你没看错，大名鼎鼎的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也是一位相当出色的视觉艺术家。很难想象，他在写上千页的长篇作品以及大量戏剧、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之间，还可以抽出时间绘画。但雨果不仅一生都在绘画，还磨练出了真正的绘画天赋。有评论认为，如果雨果没有成为一名作家，他很可能会成为19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雨果的一生创作了大约四千幅画作，其中有3000幅留存至今。这些画作的风格与他的写作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雨果的小说常以错综复杂的情节、大量的人物角色和社会政治评论为特色。他的画作却是自发的、流畅的和抽象的，灵感多来自唯心论和自然世界，而非政治。

维克多·雨果

《Souvenir of a castle in the Vosges》

《Silhouette de l’Ermitage》（右）

1866年的画作《章鱼》最能体现雨果在画面上所追求的流动性。它也表明，雨果的创作过程和创作材料充满了实验性。他让水和墨水自然流动和汇聚，并使用非传统材料来创作纹理，例如指纹、蕾丝、树叶、木炭和桑葚汁。如果没有笔和墨水，他就会求助于烟灰、煤尘和咖啡渣。这些技术也让他的作品同时具有可识别的形式和抽象的形状。正因如此，《洛杉矶时报》指出，雨果可能是抽象艺术的实际发明人。

维克多·雨果

《章鱼》&《风景与悬崖上的城堡》

对于雨果来说，绘画是一项私人事业。他不想让自己的艺术追求分散他的写作注意力。尽管如此，雨果的文学和视觉作品的基调也有相似之处，那就是阴郁、沉思、狂风暴雨。雨果最为多产的艺术时期，是1850年代初逃离法国之后，流放根西岛和泽西岛期间。外部环境的动荡反映在画面上，形成了黑暗的城堡、锯齿状的悬崖和汹涌的海浪等图像。

在一幅1867年的作品中，巨大的泡沫波浪不祥地卷曲到天空中，随时可能坠落。它的标题是“Ma destinée”——我的命运。而流亡后期创作的《女巫之歌》，其中怪诞的面孔又让人想起西班牙浪漫主义画家戈雅，是一种对残酷、盲目的正义的新抗议。

维克多·雨果《Taches-Planètes》

维克多·雨果《我的命运》

尽管雨果很少公开展示他的画作，但他的艺术依然引起了梵高和德拉克洛瓦等艺术大师的赞扬。但也许雨果的儿子查尔斯对他父亲的艺术作品进行了最恰当的描述：“意想不到的、有力的画作，通常很奇怪，总是很个人化，让人想起伦勃朗和皮拉内西的蚀刻版画。”

西尔维娅·普拉斯

Sylvia Plath

西尔维娅·普拉斯《自画像》

西尔维娅·普拉斯，这位受人爱戴的诗人、热爱世界的人、性感的浪漫主义者、社论派对女孩，一生都在创作自画像、绘画和拼贴画。实际上，西尔维娅·普拉斯立志成为一名艺术家。她是史密斯学院艺术专业的学生。她对绘画和素描的冲动与写作的本能一样强烈。她在1958年3月写给母亲的一封信中谈到：

“我发现了我最深层的灵感来源，那就是艺术：亨利·卢梭、高更、保罗·克利和德·基里科等原始人的艺术。我从艺术图书馆拿出了成堆的精彩书籍（根据我每周旁听的这门精美的现代艺术课程的建议），并且充满了想法和灵感。”

尽管普拉斯在20岁时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放弃了对艺术事业的渴望并专注于写作，但她仍然继续创作视觉艺术。例如，23岁时，正在巴黎和西班牙度蜜月的普拉斯创作了一系列钢笔画。

次年10月，24岁的普拉斯在写给丈夫休斯的一封信中写道：

“昨天，午饭后，我拿着素描纸大步走到格兰切斯特草甸，坐在牛粪中间的高草丛中，画了两只牛。……于是我继续前行，坐在河边，快速画了一幅放牧的草图。……我从奶牛那里得到了一种平静；它们用一种多么好奇、忧郁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快就回去；我要画一本牛画集。”

西尔维娅·普拉斯《静物》局部

在同一封信的后面，她补充道：

“昨天散步时，我把一株紫色蓟和一簇蒲公英带回家，并以伟大而充满爱意的细节把它们画了出来。我还画了一个茶壶和一些栗子，画得相当糟糕，但随着练习会有所改善；它给了我一种平静的绘画感觉；不仅仅是祈祷、散步等等。我可以完全迷失在线条中，迷失在其中……”

这些创作体现了艺术对于普拉斯持续一生的吸引力，这也是她最大的灵感和最一致的治疗方式。她在视觉艺术中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找到了一个出口。它们也涵盖了普拉斯表现自己身份的方式，包括她如何在艺术中理解自己。

田纳西·威廉斯

Tennessee Williams

田纳西·威廉斯《The Blaze of the Moment》

田纳西·威廉斯是20世纪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当他用戏剧探索美国南方的动态和个人动荡的成长经历时，他也转向绘画来表达内心的私人想法。他的画作主题包括恋人、戏剧中的人物、演员、作家和风景画，这些画作让我们得以一窥威廉斯的个人生活，也看到这位作家用来表达情感的另一种出口。

和朋友吉姆·帕罗特住在加利福尼亚州时，年轻的威廉斯第一次真正尝到了绘画的滋味。当时他“过着勉强糊口的生活”。除了写诗和参加戏剧剧本比赛，他还开始向吉姆的阿姨、WPA的讲师阿德莱德·帕洛特（Adelaide Parrott）免费学习艺术课程。1939年，威廉姆斯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我画了三幅这里的场景画，非常棒，”他写道。“[阿德莱德]说我有非凡的天赋，所以也许我会戴着贝雷帽回到东部。”

田纳西·威廉斯

《The Blaze of the Moment》

同年春天，威廉斯在戏剧道路上迎来了第一次突破：他因一组独幕剧而获得了100美元的奖金。不到十年后，他凭借《欲望号街车》获得了第一个普利策奖。

但他在余生中仍断断续续地继续绘画。在佛罗里达州基韦斯特的家中——他于1941年购买了一栋巴哈马隔板小屋，并命名为“疯屋”——在打字机前度过了紧张的早晨之后，他下午在露台上画画。“我以绘画为乐，”这是威廉斯的原话。

田纳西·威廉斯的简笔自画

这些艺术作品揭示了这位作家的另一面。他既达到了国际声誉和成功的巅峰，也经历了严重的失败、酗酒、毒品以及抑郁的低谷。在他的画作中，人物和场景通常采用浅色和明亮的色调，很容易与基韦斯特联系起来。同时，来自文学和现实生活中的参考——包括威廉斯本人的作品，在他的绘画中比比皆是。

田纳西·威廉斯

《L'inconnu C'est les Yeux》&《Michael York》

在一幅罗德里格斯的正面肖像中，他的脸上半带着微笑，脸上刻着星星（或伤疤），他也被认为是《欲望号街车》中斯坦利的灵感来源。而在迈克尔·约克的肖像画中，这位曾和威廉斯一起在剧院工作的英国演员被渲染成天使般的光芒，以此向他的舞台和银幕魅力致敬。

田纳西·威廉斯

《Citizen of World III》&《Le Solitaire》

一幅名为《世界公民 III》的画作，画中一名坐着的男子，身体成为靶子。它被认为代表了威廉斯作为一名同性恋者在美国南部所面临的迫害。《纸牌》（Le Solitaire，1976）也有着类似的忧郁风格，这幅画在色彩和情绪上都是最黑暗的，它描绘了一个孤独的人在漆黑的夜空中徘徊，几乎没有星星和月亮穿透黑夜。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Rabindranath Tagore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鸟》

作为一位世界文学大家、第一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非西方人，泰戈尔是真正的文艺复兴式的人物。作为一位诗人、作家、剧作家和艺术家，泰戈尔的创作成果是巨大的。他在六十多岁时才拿起画笔，但对绘画的探索持续了他生命的最后十年。这十年间，泰戈尔创作了数千件作品，并成为第一位在欧洲、俄罗斯和美国举办展览的印度艺术家。

泰戈尔的绘画风格相当个性化。他最初的绘画形式是在工作手稿上涂鸦。他把划掉的字和线变成图像，它们富有表现力，有时甚至十分怪诞，其中许多描绘的是泰戈尔所说的“可能已经错过了生存机会的不明生物”或“只能在我们的梦中翱翔的鸟类”。泰戈尔喜欢将人类的动作投射到动物的身体上，反之亦然。这种熟悉与未知之间的交流使他创造出了既富有表现力又富有创意的形式。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瞌睡的乌鸦》&《无题》（树林中的人物画）

人脸是泰戈尔作品中一个明显的常量。作为一位杰出的作家，他将人类的外表与情感和本质联系起来，这也超越了他的艺术。泰戈尔画中的面孔透露出多种情绪：忧郁、神秘、险恶、夸张和浪漫。这些有着强烈的、半表现主义的面孔，描绘了居住在暮色世界和朦胧梦境中的男男女女，传达了压抑的情感和深沉、沉思的内心，散发着神秘感，仿佛这里有一场无言的戏剧正在上演，让观众沉浸在同理心之中。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无题》（女人头像）

泰戈尔的画作也代表了与诗人和哲学家身份的决裂。他对人类与世界的和谐、至善与美的信仰，与他的绘画主题毫不协调；可以说，后者颠覆了前者。他笔下的线条和色彩，充满了诗歌和音乐的韵律感，与流派无关，也不属于传统的继承。他在《我的绘画》中这样阐述自己的艺术观：“我的绘画就是线条的韵律，是诗化的线条。我的画如果有一天被人们认可的话，那也肯定是因为画中的节奏（韵律）被人们认可，而不是因为它阐明了某种思想或某种事实而被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