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钱钟书并称“南饶北钱”,钱钟书先生称他为“旷世奇才”。
他与季羡林并称“南饶北季”,季羡林说,“近年来,国内出现各式各样的大师,而我季羡林心目中的大师就是饶宗颐。”
金庸说,“有了饶宗颐,香港就不是文化沙漠。”
文化学者许嘉璐说,“一千年后,就像人们谈杜甫、李白那样谈到饶公。”
学术界称其“业精六学,才备九能,已臻化境”,尊他为“整个亚洲文化的骄傲”、“国际瞩目的汉学泰斗”。
饶公自己呢?淡然一笑,“呵,大师?我是大猪吧(他的家乡话,‘大师’与‘大猪’谐音)。”
1
1917年8月9日,饶宗颐出生于粤东古城潮州的一个名门望族。
饶宗颐曾在《我的家学经历》里自述:“我家以前开有四家钱庄,在潮州是首富,按理似乎可以造就出一个玩物丧志的公子哥儿,但命里注定我要去做学问,我终于成了一个学者。”
小饶宗颐的“游乐园”就是父亲在家乡所建的潮州最大的藏书楼“天啸楼”。
天啸楼
“天啸楼”藏书数万册,这位“神童”徜徉其间,文史典籍早已烂熟于心。
14岁那年,完成潮州城南小学的学业不久,刚上中学的饶宗颐作出一个颇具勇气的决定——退学。从此以后家里的藏书楼便成了饶宗颐的课堂。
在成名后,曾有人问他,为什么能够成为这样一个“超级大师”?
他说超级大师不敢担,但是能有今天的成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上大学,“因为大学能够学到的只能是一两个门类,但是父亲给我打开的天空、建立的基础是无科不修,按照中国传统的做学问方法,其实是文史哲相通,文中有史,史中有哲,哲中有文。”
16岁那年,饶父突然撒手人寰,而母亲在他两岁时就已过世。身为长子,饶宗颐放弃入大学的计划,处理家中事务。
“那时候,(父亲)留下庞大的财产与大批书籍,在这两者之中我选择了书籍。”“做学问是文化的大事,是从古人的智慧里学习东西。”
1935年,应中山大学校长之邀,这位年仅18岁、初中肄业的才俊被破格聘入广东通志馆,专职艺文纂修。
他几乎看遍馆里收藏的地方志。这段编纂经历,对于他后来百科全书式的学问体系构建,起到基础性的影响。
2
1938年,广州已为日军占领,中山大学被迫迁往云南澄江。身为中山大学研究员的饶宗颐打算绕道香港前往云南,不料途中染上疟疾,滞留香港。
饶宗颐后来常说留在香港是他命中的缘分,因为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场大病,他的命运从此发生转折。
在香港,饶宗颐的研究视角得以进一步拓宽,亦有更多机会与世界各地学者交流。前往日本考证甲骨文,赴印度研究梵文,远渡重洋去法国研究敦煌学……每到一处,饶宗颐都致力于开拓学术研究的新天地。
1962年,法兰西汉学院将“儒莲汉学奖”颁给了饶宗颐。这个奖项被誉为“西方汉学的诺贝尔奖”。由此,饶宗颐与罗振玉、王国维、郭沫若、董作宾并称为“甲骨五堂”。
七十年代,饶宗颐首次将敦煌写本《文心雕龙》公之于世,成为研究敦煌写卷书法的第一人。他和法国汉学家戴密微共同出版重要著作《敦煌曲》,书中利用敦煌出土资料,全面探究敦煌曲子词的起源问题。
此后,他又独立出版《敦煌白画》一书,专研散落在敦煌写卷中的白描画稿,填补了敦煌学研究的一项空白。这两部著作的问世,奠定了饶宗颐在敦煌学研究领域的重要地位。
3
饶宗颐先生的研究领域,囊括了上古史、甲骨学、简帛学、经学、礼乐学、宗教学等十三个门类,他出版著作六十余部,著述3000万言,仅《20世纪饶宗颐学术文集》浩浩十二卷,就达1000多万字。
他通晓英语、法语、日语、德语、印度语、伊拉克语等六国语言文字。其中梵文、古巴比伦楔形文字,在其本国亦少有人精通,而饶宗颐先生以中国人却能通乎异国“天书”。
2003年他捐出自己大部分的藏书,在香港大学建成饶宗颐学术馆。
2008年,时年91岁的饶宗颐(右)和时年97岁的季羡林握手
饶宗颐经常说,“我来不及看书,来不及烦恼”。
他风趣地把自己比作知识海洋里的“两栖游物”,“我一天的生活,上午可以在感性的世界里,到了下午说不定又游到理性的彼岸上,寻找着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天地。越是没有人去过的地方,没有人涉足的地方,我越是想探秘。”
他常对人言,做学问和做人要耐得住寂寞,要有平常心态,要“守株待兔”,不能急功近利。
积极追兔子的人未必能够找到兔子,而我就靠在树底下,当有兔子过来的时候,我就猛然扑上去,我这一辈子也不过就抓住几只兔子而已。
他精通古琴,还是撰写宋、元琴史的首位学者,他善于诗赋,书画作品更是清逸飘洒、自成一家。
饶宗颐的画
70岁前后,饶宗颐画风转变,不论山水人物及花鸟,都突破古人的规范,纵笔自如,堪称“从心所欲不逾矩”。
至90高龄,创作力依然惊人。
在敦煌风格的绘画上,发展出一种使用其独特苍劲老辣的笔势绘写敦煌壁画的画意,不求其形似,而神韵直追北魏、隋、唐,为敦煌绘画开了一个新的路向。
饶教授同时也是诗人,他的名句“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体现了一种超凡脱尘的“单纯”和“自在”的大智慧”。
他曾经在采访里袒露心声:
“我不敢把自己放大,我说我还是一个小学生。”
“不敢写自传,没有可传之处,一切还在追求中。”
令人感动的是,即使已经百岁高龄,饶宗颐并没有忘记肩上的重担,仍在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奔走呼吁。
饶大师的一生都围绕在“艺术”和“追寻”路上。
这种终身保持谦逊和追求永不止境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